流淌的草原
「历史散文 」
胡 刃（满族）
说中国历史是条河，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，从夏商周到元明清；说草原是条河，那么，草原从哪里流出，流经哪里，又流到何处呢？
——题记
女真人不只是打龙袍
剩女古而有之，一般来说，剩期越长，家产越丰厚。大约是唐代，在白山黑水之间，有位60岁的资深剩女，她苦苦寻觅，就是找不到如意郎君。这一天，有位60多岁的老帅哥来到剩女的部落。此时剩女部落正与另一部落相互仇杀，原因是N年前剩女部落杀了那个部落的人。外来的和尚好念经。剩女部落领导就动员老帅哥，如果你能化解两个部落之间的矛盾，就把资深剩女连同她的家产一起嫁给你。
老帅哥是彻底的无产阶级，上无片瓦遮身，下无寸土立足。无知者无畏，无产者往往更无畏。于是，老帅哥抖搂精神奔向那个部落，三言两语就把问题摆平了，剩女带着她的妹妹，带着她的嫁妆，与老帅哥成亲了。
能使60岁剩女怀孕，恐怕天下猛男都望尘莫及，可老帅哥不但做到了，而且还让剩女一口气生了两儿一女3个孩子。这真是人类历史上的重大突破。
这位资深剩女没有留下名字，史书上只说她是完颜部人。相反，老帅哥却名垂青史，被完颜部奉为始祖，他就是函普。完颜部是女真人的一支，女真就是满族人的祖先，他们生活在我国东北，秦之前叫肃慎，汉、晋叫挹娄，南北朝叫勿吉，隋唐时叫靺鞨，渤海国就是靺鞨人建立的国家。渤海国归属契丹之前，靺鞨人就称女真。不过，辽兴宗不喜欢女真这个族名，说犯了他的讳，因为他叫耶律宗真。古代皇帝就这么霸道，连先来后到都不讲。从此，女真就成了“女直”。直到1115年，完颜部首领阿骨打承袭父兄基业建立金国，女真的族名才再次流通。
女真人不是游牧民族，而是渔猎民族，他们穴地而居，用东北话讲就是住“地窨子”。 金朝与其后继者清朝类似，国家以女真人为统治主体，汉人占大多数，还有契丹、渤海、奚等多个民族。金灭辽之后很是仁慈，他们没有完全占领辽朝全境，而采取称臣纳贡的形式管理辽国的故地及属国，东边的高丽，西边的党项，北方的蒙古各部，南方的赵宋都是如此。如果不包括附属国，金朝的版图东到库页岛，西抵兰州，北达外兴安岭，南至秦岭、淮河。
女真的兴起得益于两种制度——
一是勃极烈制。这是政治制度，是女真人的最高权力机构，相当于西方的国会。勃极烈制是民主制的一种形式。有文字记载的女真部落共35个，每个部落选举一个勃极烈（首领），35个勃极烈再选出一个都勃极烈、一个谙班勃极烈。都勃极烈是终身制的国家元首，都勃极列死后，由谙班勃极烈继承。这较契丹当年三年一届的选举制是开了倒车，但比中原王朝立太子的优良传统还是要先进一些。在中原，如果皇上只有一个儿子，哪怕是文盲加白痴，也照样能继承皇位。
二是谋安猛克制。这是军事制度，是作战单位，清代的八旗与之类似。八旗每300人为1个牛录，5牛录为1个甲喇，5甲喇为1个固山，固山就是旗，1个旗7500人。谋安是千夫长，猛克是百夫长，10猛克为1个谋安。女真最初也是300人为1个猛克，后来由300减到100人，1个谋安也由3000人降到1000人。如果把一个猛克比为一个连，一个谋安就是一个团。这样的体制便于作战指挥，有利于战斗力的提升。
女真人痛恨辽人是由一种官制引起的，这种官叫银牌天使。银牌天使，多么神洁的称呼！可这帮天使从来不履行天使职责，干的全是魔鬼的勾当。银牌天使就是手持朝廷银牌的钦差。他们三天两头到女真人聚集地视察，视察期间必须有女真女子陪睡，不管是姑娘还是媳妇，也不管其丈夫是勃极烈还是普通百姓，银牌天使一到，全部摁倒。公元1114年阴历九月，阿骨打以2500人誓师起义。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眼看就要成耶律延悲了，可他却说，我老人家怕什么？朕有日行350里的骏马，朕能跑；朕有兄弟，那是大宋；朕有外甥，那是西夏；朕到哪里都不愁荣华富贵。
可现实太残酷了，首先是“外甥”坐山观虎斗，在一旁看舅舅的哈哈笑；其次是“兄弟”趁火打劫，与金夹击辽。辽军惧怕金军，但对付又外强中干的宋军还不成问题。宋军几次攻打辽的燕京（今天的北京），都碰得头破血流。可金军一到，辽军开城投降。公元1125年阴历五月，耶律延禧被金军生擒，辽亡。
在与宋结盟中，金军发现宋军军纪涣散，如同软柿子一般。同年十月，金军凭借灭辽的锐气，伸出强健的大手向这个软柿子捏去。果然，仅26个月，金军就拿下了宋都开封，宋朝两个皇上一对俘虏。金人实在不习惯中原的气候，他们把宋朝宰相张邦昌立为大楚皇帝，收兵回东北老家松花江上避暑去了。
金朝由阿骨打创立，其弟吴乞买灭了辽和北宋，用丰功伟绩来评价吴乞买都远远不够。可是在勃极烈制度之下，吴乞买没有特权，其“屋舍、车马、衣服、饮食之类，与其下无异”。不但如此，在“法律面前”也是“人人平等”。如果按中原皇家的指导思想，天下都是皇上一个人的，就算皇上把国库掏空，大臣也只能看着。可在金朝不行，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只是私自挪用一点银子，勃极烈大会立刻弹劾，而且“扶下殿，杖二十”，吴乞买被打得皮开肉绽。中原人就是有才，不知哪位伟大的剧作家把金朝的故事嫁接到宋朝，编了一出《打龙袍》的戏来。可那也不过是把大宋皇上的衣服扒下来，打二十下了事。而在金朝吴乞买时期，那可是真揍，把皇上打完了，扶上龙椅，群臣再向其请罪。
官当到皇上，谁不想唯我独尊、一手遮天？谁愿意挨打？吴乞买死后，新君看着勃极烈制度腿就抖，不久，这项制度被废，谋安猛克也随之弱化。金朝改用中原的皇权制度，从此，再也不能监督制衡皇上的权力了，金朝完全退化为中原式的专制统治。
在专制制度下，皇帝玩的都是“老子天下第一”，尤其是完颜亮，他把专制制度推向极点。他说：“吾有三志，国家大事，皆我所出，一也；帅师伐远，执其君长问罪于前，二也；得天下绝色而妻之，三也。”第一件事没问题，第三件事完颜亮也很快做到了，不管是堂姐还是堂妹，不管是叔母还是舅母，不管是外甥女还是侄女，只要完颜亮看上，统统拉到龙床之上操练。总之，完颜家的“肥水”是不能流向“外人田”的。如今就差第二件事了。
完颜亮文才还不错，他写道：“万里车书一混同，江南岂有别疆封？提兵百万西湖上，立马吴山第一峰。”此时的金朝并不具备统一南宋的实力，可完颜亮听不得反对意见，谁反对他杀谁，就连皇太后他也照杀不误。至此，金朝的伟大领袖完颜亮已经不是天子了，他俨然成了天父。结果连西湖的影子还没看到，完颜亮就被部下勒死，他的阴魂随冬天里的一把火，飘到西湖上空。这也算是了却了他的最后一桩心愿吧。
只要是专制制度，就逃不出灭亡的命运，这是放之宇宙而皆准的原理。在完颜亮的“英明”领导下，金朝各地起义此起彼伏。到了金章宗时，国家虽有好转，但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，一个为金朝掘墓的民族正在悄悄兴起，这就是蒙古。1206年，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，号成吉思汗。蒙古人首先向金朝的铁杆属国西夏开刀，金朝见死不救。西夏亡国，蒙古人又与金朝的世仇南宋夹击金朝。当年，宋朝与金联手攻辽，辽灭了，大宋人民共和国减肥成了南宋人民共和国；现在，宋朝与蒙古联手攻金，金灭了，南宋再次减肥，并迅速归零。宋朝看似倒霉蛋，实则不然，宋朝统治者对内狠如狼，对外绵如羊，老百姓早就不跟赵家皇帝玩了。
1234年，建国只有120年的金朝灭亡；1279年，南宋被蒙古大军收入囊中。至此，大江南北，长城内外，全部成了蒙古皇室的自留地，蒙古皇室如何经营这片责任田呢？
按
这篇散文共8章，由匈奴开始，到清朝灭亡，时空跨越2000多年，集中展示我国北方8个少数民族的兴衰得失。作者“用最通俗的语言，写最严肃的历史”，风格独特，言语俏皮，发人深省。
作者
胡刃，满族，内蒙古通俗文学艺术研究会副主席，包头市作家协会副主席，曾在人民日报、中国青年报、文摘报等发表散文、诗歌数百。2011年3月，成吉思汗子孙秘传四部曲之《满都海》、《达延汗》、《阿拉坦汗》、《三娘子》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，2013年8月，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将此4部书改为《美女安邦》、《王子中兴》、《忽必烈再生》、《佳人三嫁》再次出版;此外，还出版了匈奴传奇三部曲之《金戈枭雄》、《和亲大道》、《塞上烽烟》及《昭君出塞》等，目前共出版长篇17部，国家图书馆、上海图书馆、北大清华图书馆、香港中央图书馆均有收藏。
包头文化在线
BTWHZ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