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遇专栏：大豆看电影
本期轮值：林奕华|小豆| 大豆
第 20 期
《相爱相亲》
华语
张艾嘉
时 间 值 得 浪 费 ， 以 那 黑 暗 中 的 光 的 名 义
与 大 豆 一 起 看 电 影
一 起 浪 费
2hr 00min
|| 林奕华按
如果要描述张艾嘉的新作品《相爱相亲》是怎样一部电影，我会说，它和是枝裕和作品是同道好友，跟《比海还深》异曲同工：
我们，怎样才能才从得失中明白人生的意义？家庭，父母，成长，追梦，成就，失落，还有哭与笑。
电影开头人物一个一个登场时，他们不论是家人，情侣，沟通上都是最表层的，十分功能化，没有什么情感。
但他们都是没情感的人吗？不是，只不过大多浸没在自己的情海波澜中，顾不了别人。也许除了田壮壮饰演的教车师傅爸爸一角吧。
戏在一桩事件中揭起序幕，但真正重要的，是人与事产生冲突之后，情感才如冰山在水面浮出一角，而导演以人生历炼，和从中提炼的温度，化解了一场情感灾难。
⇧上周二，因为《相爱相亲》作为香港亚洲电影节闭幕片的原因，电影节联合香港大学做了一个讲座：《张艾嘉 --我的电影人生》。作为张艾嘉的多年好友，林奕华主持这场讲座。
《相爱相亲》中时时刻刻都包含两种选择：是苦恼吗？还是挥洒？是失意吗？还是坦然？
看着笑着看着也哭着，但眼泪是无声的，因为懂得，笑是往心里去的，因为慈悲。
要在这个人人都往资讯高速公路上飙车的时代坚持静下心，慢下脚步，观照自己，关心他人，而且要把这些生命观转化成一部以平凡人的生活为主题的电影，当中甚至没有大起大落的难关与苦难，实在相当不容易。
因为它不争分夺秒，也就要求作品，也是要求观众，懂得在平淡中感受细节的隽永，在琐事中体会生命的微妙。
要坚持拍这样的电影的人，一定对创作，对自己有些什么信念。
这个人
是张艾嘉
文 ▶ 林奕华 X 张艾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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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
林：《相爱相亲》提到一辈子，一辈子到底有多久？台下可能有朋友会说，一辈子到现在只有20岁……
张：一辈子，每个人不同，一辈子对我来说有两种意义：一个就是时间，你由开始相处到现在的时刻；另外一种是，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一辈子，我没想过跟你分开，这是心中的承诺，所以我觉得一辈子应该是有两种说法的。
林：你的一辈子对我来讲其实是电影：你的承诺就是创作。那么你觉得到现在为止，一辈子的意义对你来讲是什么，因为你遇到这样那样的事，为什么你会将电影视为一个承诺？
张：很奇怪，我进入电影届没多久就感觉，这个是我一辈子的工作。第一个我觉得电影引起我太多好奇心，我进入电影届之前，没有读过任何电影学院或者相关学校，当我做演员的时候，我由零开始，发现演戏要学很多东西，开始演戏之后，又学会很多其他的东西。我开始对幕后有兴趣，又觉得有好多我不知道的，一直做到现在，电影技术又不停在进步，我又觉得自己跟小学生一样，又要重新开始了。所以我觉得，一旦你找到一个属于你的位置，你自己最喜欢的工作，那就是一辈子要做这个工作了。所以当初我自己许诺自己就是一辈子做电影，到现在，就是一辈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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貳
林：很有意思，对于女性来讲，很多人的一辈子就是家庭，或者是一辈子最重要的都是关于青春的，因为…… 你为什么笑？
张：“青春”这两个字好久没听说过了……
林：你坐在这好青春，像学生一样。
张：我是“扮”青春。
林： 你差不多十八九岁刚刚入电影的时候，是不是都有人将你放到偶像的位置。
张：有，我做不到而已。（笑）
林：为什么？
张：因为我不是偶像，我入行没多久，就进一间公司，他们老板就很清楚告诉我，你真人挺好看，就是不上镜。当时的女星，或者漂亮得不得了，或者擅长武打，我好像两边都不是。
林：这个很有意思，你觉得自己不漂亮？
张：不是，我觉得自己很漂亮，别人不觉得嘛。
林：所以你就同公司主动解约。
张，是，翻脸了，你说我不漂亮，我漂亮给你看。
林：但是我觉得这个是奇点，偶像大部分拍的是爱情电影，但是其实我数过你的作品里面，爱情电影不多，我好想跟大家分享，为什么张艾嘉不可以是偶像的原因，我们看电影片段。
林：你不化妆，演（除毛）这么私隐的行为
张：我好清楚，既然我要拍关于女人的戏，我不是想拍打扮好出门的我，我应该是回到家关上门之后的我，知道女人在外和在家是两回事，所以我知道这场戏是重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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叁
林：你拍《20 30 40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来拍“二十五十八十”，《相爱相亲》，因为都是讲三个女人，女儿二十岁，妈妈五十岁，姥姥八十岁， 2000年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现在会拍这个电影。
张：当然没有，当初拍《20 30 40》完之后，好多人问我会不会跟着拍《30 40 50》加上去，我没想过。不过我觉得其实这两部戏的出发点是不同的。《20 30 40》，我是从女人的角度去写去拍的，反而拍《相爱相亲》，我讲的不只是女人，我讲的是家庭，女人是家庭的角色，女人面对家庭的时候，家庭的重要性，心情方面是完全不同的，是用不同的心情写的。
林：家庭要讲怎样，面对亲人，你自以为熟悉但其实好陌生的人，要懂得沟通，所以是不是从《20 30 40》到现在，你对沟通都有不同的看法？
张：我想最重要的就是，我自己到了这个年纪，我越来越觉得家庭的重要，因为我觉得家庭的影响是好大的，是我们年轻的时候未必意识到的。不过，到某个年纪你会发现，不知不觉你从小长到现在，好多事情是家庭影响着你，所以我一直都想提醒，不只是小朋友，还有父母，你怎么样做人父母，因为你是影响着你的子女的。
林：电影里你跟女儿聊天的时候，也讲的这个。
张：是的，我发现人好奇怪，有时候最亲的人，是最没有礼貌的，最恶的，最没有耐性的。因为是理所当然，觉得是家人，不会生气。我最不好看的是给家人的。所以这件事，有时是这样，大家都不开心，或者有些事情大家有误会，或者有时候好多事情不肯讲出来，反而越亲的人理所当然觉得不用讲了。为什么要讲，你是我妈妈，你是我先生，你是我爸爸，这都不需要讲了。我都觉得沟通是重要的，沟通真的很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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肆
张：电影里棺材的桥段，其实好多年前，我去看乡下，看见屋里面摆了个棺材，是不是死了人？可是对于乡下人来讲，老年人，尤其独居的老人，希望屋里摆个棺材，觉得自己是有钱的，我死之后什么都准备好了。这件事让我很触动。可以日日和棺材相处，令到他们对死亡，没有那么怕，他们会觉得这是我走之后睡的床。我觉得是一种勇气。
戏里面男主角的爸爸是个北漂，不成想中间他遇到这个女孩，他就留下来，之后，他夜夜唱歌，唱的不错，他每夜唱似海阔天空，一个有梦想，一个想写歌的年轻人，突然间为了爱情，留下来，有工作，好安稳好安全，可以成家，他没完成的梦在哪里，这场戏，突然间让他遇到这个姥姥，有这么个棺材，其实，姥姥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分的老人家，她嫁给一个男人，这个男人离开家，几十年都没回来，回来时已经死了，她是所谓的原配。
而男孩看到棺材，他有个触动，就是我睡在里面，我找到一个东西可以令我怎么会破坏自己的安全网，我要试下，我要面对一个人，最怕的就是一个人面对面对死亡是怎么样的感觉，他突然觉得自己要睡进去，其实我拍这个的时候我跟演员讲，我不做排练，我就是拍你，你就拿最自然的是什么感觉，你就给我看。
林：所以这个是他第一次拍这段？（电影中男孩躺在棺材里）
张：对，是他第一次，所以他睡进去我就这那等，突然间他就快要哭了，我知道他心里面有种，你讲不出的，恐惧，是一种“原来是这样”，有一种兴奋，让男孩重新有了勇气。
【林奕华与张艾嘉对谈文字由《香港亚洲电影节》整理，点此直达公号原文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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